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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拉里和切尔西:我们不能屈服,否则他们就会获胜

如果要从希拉里切尔西·克林顿的《勇敢女人之书》(The Book of Gutsy Women)中提炼出一条关键信息(尽管可能并不完全是她们的本意),那就是为女性和女孩做出改变是痛苦艰难的,需要超人的勇气。该书是为“勇敢”的女性们撰写的迷你传记集,我猜它想要传达的基调是乐观和鼓舞人心的。从17世纪的墨西哥修女苏尔·胡安娜·德拉克鲁兹(Suor Juana de la Cruz)到热情洋溢的切罗基政治家芭芭拉·曼基勒(Barbara Mankiller)都是该书讨论的对象。但在快乐的背后隐藏着真正的“讯息”,那就是:“坚强起来,战斗开始了。”这是希拉里在Ted Talk中的一句发言。

“我的观点是,”希拉里说,“我们将继续前进——这背后蕴含着太多的能量,且女性不会轻易屈服于她们现在所面临的压力。但我们必须意识到这不是偶然。事情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男人和女人都在指出把女性排除在公共舞台之外的不公、压迫和荒谬。“

在伦敦南岸中心与玛丽·比尔德(玛丽·比尔德本人是书中“勇敢的女人”之一)共同参加了一次活动后,我与克林顿母女在巡回签售会上交谈。私下里,克林顿母女带有“专业的优雅和关怀”。希拉里比起她在荧幕上的一些表现更加温和,不时发出深沉又狡黠的咯咯笑声。

切尔西泰然自若,举止圆滑,有时还很有趣——我想,就像大多数人想象的那样,她们的盔甲和自我守卫的方式坚硬到无法想象,她是在白宫长大的独生女,父亲被弹劾时,她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也是在少女时代就遭到尖刻攻击的受害者。希拉里散发着一种特殊的光彩——并不完全是魅力,而是某种气场,成功的政客似乎总能制造出这种气场。她们两人经常在言谈中使用军事譬喻,比如:别撤退!坚守阵地!到街垒去!

美国内战外科医生玛丽·爱德华兹·沃克仍然是唯一一位被授予荣誉勋章的女性 图片来源:Universal Images Group via Getty Images

在我们进行采访时,有人在窃窃私语,说希拉里可能会推迟参加总统竞选。我给了她一个机会通过《卫报》的文学版宣布她的参选决定。“那是挺有魅力的!”她笑了出来,“我本来可以成为一个好总统,显然这个想法一直存在于我的脑中。我会竭尽所能,让现任总统抓紧退休。”

书中讲述的故事向读者展示了一些奇人的生命历程。以玛丽·爱德华兹·沃克为例,她是19世纪50年代雪城大学医学院里唯一的女性。她决心加入联邦军队,成为一名野战外科医生。这在当时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她自愿去参军,直到被任命为军队的第一位女外科医生。她在1865年被授予荣誉勋章——她是唯一一位被授予荣誉勋章的女性。在绝大部分人生中,她坚持穿长裤——她甚至还结婚了,穿着长裤和大衣。

“战后,”希拉里接着说,“她成了服装改革运动的坚定支持者。她很多次因穿裤子被捕。她固执己见。现在我们可以穿裤子了。但如果你是日本女人,你就不应该戴眼镜,你应该穿高跟鞋。因此,在女性历史的弧线上,前进总是伴随着后退,我们总是与反扑行动做斗争。”切尔西继续讲故事:爱德华兹·沃克的勋章在1917年被撤销,因为有人突然决定她缺乏勋章要求的临场经验。“她和勋章一起下葬。‘就算撬开我冰冷的死手,也不能将它夺走’不是一句形容她的比喻,而是她的实际行动。”(她暗指的是美国拥枪的组织所采用的口号——“除非撬开我冰凉的死手,否则枪不会给你。”)

爱德华兹·沃克的故事很精彩。但至少对我来说,它也带着一股忧郁的暗流,因为她的生活一定很艰难。在克林顿母女讲述的其他一些故事中,妇女,甚至是非常小的女孩,并没有选择勇敢,而是把勇气强加在自己身上。例如,1960年,六岁的露比·布里奇斯·霍尔(Ruby Bridges Hall)在一群联邦调查局特工的护送下进入了一所曾经奉行种族隔离的学校。这里有一张著名的照片:一个矮小的黑人女学生被巨大的白人男子包围着。根据书的讲述,镜头之外有一群手持歧视标语的白人至上主义者,标语上写道:“圣诞节我只想要一所干净的白人学校。”她是那里唯一的黑人孩子。职员拒绝教她。她独自在一个房间里上课。这的确是英勇的,但这英勇建立在巨大的个人牺牲之上。

或者以薇拉·鲁宾(Vera Rubin)为例,正如切尔西在南岸活动中所说的:“在她自己的领域里,她被认为是诺贝尔奖中无法解释的遗珠之一,因为她确实清楚地阐明了暗物质的存在。”她被普林斯顿大学禁止攻读博士学位,因为在1975年以前,那里的女性是不被允许修读天文学课程的。还有美国体操运动员艾丽·莱斯曼,她是那些敢于说出真相的人之一,讲述了球队医生拉里·纳萨尔性侵过数百名女孩的故事。切尔西说:“如果她不站出来的话,他永远也不会进监狱。”

阿利·雷斯曼,右,在2016年里约奥运会上与队友西蒙·拜尔斯(Simone Biles)的合影 图片来源:Mike Blake/Reuters

当我读《勇敢女人之书》的时候,我无法摆脱一种感觉……在它的语气和风格中,我想起了什么。的确,在《叛逆女孩的晚安故事》(Good Night Stories for Rebel Girls)等书取得巨大成功之后,出现了一波旨在让鼓舞人心的女性重新被历史铭记的书籍。有些是好的(如凯西·纽曼诙谐犀利的《超聪明的女人》(Bloody Brilliant Women)),有些则是相当另类的。

《勇敢女人之书》并不另类。最终,它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那严肃的风格让我想起了圣人的传记——字面意义上的圣人传记。比如在利西厄修道院洗衣房默默忍受痛苦的圣泰雷兹,已经成为坚韧不拔和“勇敢”美德的代名词。但即使如此,你也可以把它看作是现代女权主义者的殉道之书。书中有很多来自于葛兰丁·坦普尔传记的句子,她是一位推动家畜生活条件改善的变革者。“尽管面临挑战,坦普尔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使命、经受过的训练和独特的资质。”

还有Alice Min Soo Chun的故事,她设计了一款引人注目的充气太阳能灯,为世界上没有电灯照明的人带来了巨大的福音。“爱丽丝一直在思考如何给灾区带去救济、安全和保障,以及希望、奇迹和敬畏。”

也许这一切都是真的。也许这些勇敢的女性也遭受着羞耻、自我憎恨和焦虑的折磨——至少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是如此。有时,克林顿书中的勇气让我若有所思地想起那些不修边幅的女人——那些安静、内向的女人,那些默默无闻的体面女人。她们的才能从来没有表现出来,因为贫穷、缺乏教育、种族歧视或个人气质。我还想到了那些基本上无可指摘但也平淡无奇的女性——也就是我们大多数人。

比尔德和我在南岸活动之前进行了简短的电子邮件交流,讨论了我们各自的采访。“老实说,我有点害怕。”勇敢的比尔德写道。“哦,上帝,我也很害怕。”我回答道,尽管我没有什么坚强的背景。我把这封信件转发给希拉里。“承认这一点本身就很勇敢!”她反驳道,“每个人都需要在路障前休息一段时间。”她补充说:“我们想让人们看到,对,这可能会很累,但要振作起来,因为有很多女人已经坚持很久了。加入她们的行列,不要放弃和撤退,坚守阵地。”

切尔西也切入了这个话题。每个人都需要从斗争中得到喘息的机会。她自己也会花上好几天甚至好几周的时间不看推特(她说,她从来不会屏蔽或让那些讨厌她的人闭嘴)。她还说,她们俩都喜欢侦探小说,比如唐娜·莱昂和路易丝·潘妮的作品。“有放松的方法是好的。知道一切都会结束,坏人会输,这也是好的,因为这是我们想要的世界。然后我们就能重新站起来,投入战斗。”希拉里还是马德琳·米勒的小说《阿喀琉斯之歌》和《瑟茜之歌》的狂热爱好者。“她是不是很棒?她还会出别的书吗?我特别期待。她抓住了那些(希腊神话)的精髓,并制造了45-90度的偏差。我爱这些偏差。”她也对玛格丽特·阿特伍德表达了自己的热情:“她在选举期间和之后说了一些非常有帮助的话,并且做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敏锐观察。”

希拉里72年的人生历程中,女性权利取得了一些惊人的进步——尽管在当下,这也意味着一种“倒退,甚至是反弹”。可她仍然保持着乐观的态度。“我们已经消除或改变了很多反对女性参与的法律障碍,但我们才刚刚开始努力根除男性和女性内在的态度障碍和文化障碍。”其中一些“明显性别歧视的专制领导人的崛起就是例证。他们甚至不掩饰自己的言行举止,而在西方,他们中的一些人还受到了钦佩”。

她的想法显然已经从弗拉基米尔·普京转向唐纳德·特朗普和鲍里斯·约翰逊,因为,“在你们国家有一份关于俄罗斯影响力的政府报告,而现在的政府却不公布,这让我感到非常惊讶和无法接受。我的意思是,他们认为他们是谁?能在选举之前向公众隐瞒这样的信息?好吧,让我来告诉你:他们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强者,应该一统天下。既然知道这种情况正在发生,我们就必须正视它。对于你我来说,如果他们拒绝看到或否认这一点,他们终有一天会后悔自己曾经领导西方。因为威权主义者必须要限制他人的自由,最简单的目标就是边缘人群,然后是女人。”

1960年,在新奥尔良,露比·布里奇斯·霍尔被护送出学校 图片来源:Uncredited DOJ photographer/ Wikimedia Commons

她补充说,在父权主义强烈的宗教社会中,女性也是受害者。“为什么女人需要被斥责和贬低?为什么她们需要被压迫和边缘化——因为在任何专制的思维模式中,我们需要一个心理学家来帮助我们理解它——女性成为了目标。”

“这在原教旨主义社会里是准确无误的。所以无论是基督教原教旨主义者、极端正统犹太教、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还是印度教原教旨主义,都是关于控制的技术,控制女性被视为必要条件。我对此感到震惊。”

在她的书《女性与权力》中,比尔德总结道,需要调整的是权力的结构,而不是女人自身。希拉里同意这一点。但是父权制和资本主义是如此紧密地交织在一起,我猜想,要实现这一点,还需要更深层次的变革。

然而,毫无疑问,她本应成为一个比现任更好的总统。“听着,那是一场灾难,”她这样评价2016年的选举,“我们仍然面临着一些2016年的遗留问题。”她再一次说起俄罗斯的影响。“这就是为什么无法在英国公开俄罗斯报告会如此具有破坏性,如此令人费解且丢脸,”她补充说,“我觉得自己有点像卡桑德拉。”

在一个层面上——如果你并不乐观——不妨阅读《勇敢女人之书》,作为对那些试图在一个破碎的、无可救药的父权体制中做出小修小补的女性所付出的代价的哀叹,但这肯定不是看待这本书的有益方法。正如克林顿母女所建议的那样,这本书应该充当一个强有力的精神支撑。这提醒我们,我们的祖先们为了后来的人们拼尽全力改变世界,战斗从来不是容易的。斗争确实需要勇气。就如切尔西所说:“我们的对手依赖车轮战,并试图用不断的嘲笑和贬低来让我们感到疲惫。我们不能因疲惫而投降。因为他们就是这么获胜的。”

本文作者Charlotte Higgins是《卫报》文化板块首席记者,翻译:冷君晓。

(来源:界面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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