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太日报 Shannon

上个月，英国广播公司“非洲之眼”曝光了肯尼亚首都内罗毕繁荣的婴儿黑市交易。警方在报道中逮捕了7名被控贩卖婴儿的人，但这些非法交易的另一方的妇女又如何了呢？是什么驱使一个母亲卖掉自己的孩子？

很多女人都了解准备把一个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时的焦虑，尤其是当她们甚至没有足够的钱来养活自己的时候。虽然大多数缺钱的母亲不管怎样都不会考虑把孩子卖给陌生人，但对于肯尼亚一些贫困的孕妇来说，将婴儿卖给人贩子，已经成为她们有限生存选择中的最后一个。

莎拉17岁时怀上了第二个孩子，但自己没有办法养活这个孩子，于是将其卖给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给了她3000肯尼亚先令 —— 约20英镑。

“那个时候我还很年轻。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做的事情有多糟，”她说，“但5年后，我后悔了，我想把钱退给她。“她表示，自己认识很多卖婴儿的妇女，她们得到的金额也差不多。“很多女孩因为各种原因卖掉自己的孩子。也许她被妈妈从家里赶出来了，她什么都没有，或者她怀孕时还在上学。这对于一个15、16岁的女孩来说，太艰难了。”

肯尼亚是非洲少女怀孕率最高的国家之一。卫生专家指出，在新冠疫情期间，这个问题变得更加严重，一些妇女为了生存而被迫从事性工作，女孩们失去了学校系统的管理。

“我听过很多关于这种情况下的女孩的故事。年轻女性来到城市找工作，谈恋爱，怀孕，然后被孩子的父亲抛弃。”肯尼亚人权律师普鲁登斯-穆蒂索说，他专门从事儿童保护和生殖权利的案子。

“如果父亲不愿意支付生活费用，那么这些妇女就不得不寻找其他方式来替代这笔收入。这就是驱使她们去找这些婴儿贩子的原因，这样她们就可以获得某种形式的收入来养活自己，或许还可以养活她们在家乡的孩子。人们不会在公开场合谈论这些问题，但它就在那里。”

阿达玛在内罗毕的一个建筑工地上工作，虽然已经怀孕5个月，但她仍尽可能地隐瞒了自己的怀孕情况，直到她无法再搬运沉重的水泥袋或掩饰自己的肚子。不再工作后，阿达玛没有收入来支付房租。她的房东给她宽限了三个月，然后把她赶了出去。怀孕8个月时，阿达玛开始深夜偷偷回去睡觉，然后在早上迅速离开。“运气好的时候，我能找到些食物，”她说，“有的时候我只能喝水，祈祷，然后睡觉。”

在肯尼亚，当一名妇女发现自己处于阿达玛的位置时，有几个因素可能会将她们推到人贩子手中。首先，堕胎是违法的，除非母亲或孩子有生命危险。此外，这里严重缺乏对青少年的性健康和生殖健康教育，特别是在农村地区，以及人们缺乏对合法收养程序的认知。

“意外怀孕的妇女和女孩得不到政府的支持，”慈善机构 ‘健康扶贫行动 ’肯尼亚地区项目经理易卜拉欣-阿里介绍，“这些妇女经常受到伤害和侮辱，特别是在农村。她们往往会选择逃跑，但她们在城市中，依然处于弱势地位。”

阿达玛不知道有哪些法律可以支持她安全地放弃抚养孩子，也不了解收养过程。“我完全不知道，”她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她表示，自己曾经考虑过非法堕胎，但无法将这个想法与她的信仰调和起来。后来，她甚至考虑过自杀。

在预产期的前几周，有人给阿达玛介绍了一个叫玛丽-奥玛的衣冠楚楚的女人。她告诉她不要堕胎，也不要结束自己的生命。玛丽-奥玛在内罗毕贫民窟“卡约勒”经营着一家非法的街头诊所。她给了阿达玛100先令，让她第二天到诊所来。

玛丽-奥玛的临时诊所并不是真正的诊所。它是隐藏在卡约勒大街上一个不起眼的店面后面的两间房。里面有几个空荡荡的货架，散落着一些老旧的医药产品，再后面就是供妇女们分娩的房间。奥玛和助手坐在里面，买卖婴儿，赚取利润，从不过问买家的身份和购买婴儿的用途。

她告诉阿达玛，她的买家都是无法怀孕的慈爱父母，他们很想要领养一个孩子。但在现实中，奥玛会把婴儿卖给从大街上走进来的任何人，只要有现金。奥玛还告诉准妈妈们，她曾经是一名护士，但她没有医疗设备、技术和卫生条件，无法处理分娩时所遇到的紧急情况。“她的诊所很脏，她会用一个小容器盛血，连个盆子都没有，床也不干净。”阿达玛回忆道，“但我那时很绝望，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阿达玛说，当自己赶到诊所时，奥玛已经排好了买家，她急着要做这笔生意。但当阿达玛生产时，男婴的胸部出现了问题，需要紧急处理，奥玛让阿达玛带着他去医院。

住院一周后，阿达玛出院了，带着一个健康的男孩。她怀孕时被赶出来的房东允许她回去给孩子喂奶。不久后，她在市场上又遇到了奥玛，奥玛又给了她100先令，让她第二天来诊所。“新的婴儿出生了。”奥玛给她的买家发了条短信，“45000先令。”

奥玛并没有给阿达玛提供45000先令 —— 300英镑的报酬。那是她给买家报的价。她给阿达玛开价1万先令 —— 约70英镑，但奥玛不知道她的这位买家是一名BBC的卧底记者，已经做了长达一年的儿童贩卖调查。

第二天，当阿达玛去临时诊所时，她坐在后面的房间里，怀里抱着她的宝贝儿子。那个所谓的买家悄悄告诉她，她还有其他的选择，阿达玛改变了主意。她当天抱着儿子离开了诊所，并把他带到了一家政府开办的儿童之家，在那里，孩子将得到妥善的照顾，直到可以安排合法的收养。BBC要求奥玛对这篇报道中的指控作出回应，但被她拒绝了。

阿达玛现年29岁，已重新回到她成长的小村庄生活。她有时还是会饿着肚子睡觉，生活仍然很艰难。她偶尔会在附近的一家小旅馆找到工作，但这些还不够。她梦想着在村里开一家自己的鞋店，从内罗毕运来鞋子贩卖 —— 但这是一个遥远的梦想。她和儿子再没有联系，但她不后悔。

“卖掉孩子我并不开心，我甚至不想碰那笔钱。”她说，“但当不是为了钱而放弃他的时候，我就感觉好多了。”

她知道自己把儿子留在的儿童福利院附近的邻居，就是在她准备分娩前被赶出房子的房东。“我知道那一带很安全，”她说，“照顾他的人都很好。”

（来源：亚太日报 APD News）